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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清土客大械斗死了百萬人,真相是什么?慘不忍睹

  咸豐四年(1854年),當曾國藩發(fā)表戰(zhàn)斗檄文《討粵匪檄》,號召天下讀書人共同抵制太平天國運動的時候,洪秀全早已攻下南京。

  這個來自廣東花縣的客家人,早期活動和傳教的地方,都是客家人聚集地。拜上帝會的核心成員,也以客家人為主。

  道光三十年(1850年),八月。廣西貴縣一個客家富戶,名叫溫亞玉,打算納已同土著漢人訂婚的一個壯族女子為妾,遭到土著漢人的反對。

  這件小事,引起了貴縣客家人與土著漢人間大規(guī)模的械斗。

  客家人敗北后,房屋被土著漢人縱火燒掉。大約3000名無家可歸的客家人,干脆加入了拜上帝會,尋求庇護,并成為金田村燎原之勢的重要火種。

  凝聚力強而習(xí)慣于武力自衛(wèi)的客家人,在不斷的移民遷徙過程中,在與比鄰而居的土著的對峙中,自成一系,極易觸發(fā)暴力行為。

  洪秀全的太平天國運動,正是土客矛盾激化結(jié)出來的“奇葩”??梢哉f,太平天國運動是民間械斗的升級版。

  與此同時,他的家鄉(xiāng)同胞卷入了一場曠日持久的血腥大械斗。但在太平天國的“光環(huán)”下,這場戰(zhàn)爭,被遺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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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咸豐皇帝曾向福建布政使張集馨打聽民間械斗的情形。以下是君臣的部分對話實錄。

  咸豐帝:械斗是何情形?

  張集馨:即戰(zhàn)國合縱連橫之意。大村住一族,同姓數(shù)千百家;小村住一族,同姓數(shù)十家及百余家不等。大姓欺凌小姓,而小姓不甘被欺,糾數(shù)十莊小姓而與大族相斗。

  咸豐帝:地方官不往彈壓么?

  張集馨:臣前過惠安時,見械斗方起,部伍亦甚整齊。大姓紅旗,小姓白旗,槍炮刀矛,器械具備,聞金而進,見火而退。當其斗酣時,官即禁諭,概不遵依。頗有父幫大姓,子幫小姓,互相擊斗,絕不相顧者。

  咸豐帝:殺傷后便當如何完結(jié)?

  張集馨:大姓如擊斃小姓二十命,小姓僅擊斃大姓十命,除相抵外,照數(shù)需索命價,互訟到官。官往查拿,早經(jīng)逃逸……

  咸豐帝:命價每名若干?

  張集馨:聞雇主給尸親(死者家屬)三十洋元,于祠堂公所供一忠勇公牌位……

  這個江蘇儀征人還跟皇帝調(diào)侃,說這些民間械斗的死難者“勇則有之,忠則未必也”。

  因為福建、廣東的械斗傳統(tǒng)“聲名在外”,被任命到這些地方的官員,多少都有點頭大。

  清代不許官員在原籍任職,派到閩粵兩省的外地官員,因為語言障礙,很難真正融入當?shù)氐恼苇h(huán)境。

  當?shù)卮笞逡话阋膊粫淹獾貋淼牡胤焦俜旁谘劾铩?/p>

  粵東民情彪悍,惠州、潮州、嘉應(yīng)三地最能打,也最敢打。地方官想在這三個地方征收錢糧,要募集一幫更能打、更不要命的人下鄉(xiāng)催收,否則一個子兒都收不上來。

  最離譜的是潮州府下的普寧縣,不要說收不到錢糧,就連官方的戶口登記系統(tǒng)都是癱瘓的,當?shù)厝颂幱谡畨焊懿恢臓顟B(tài)。

  這么彪悍的百姓,都是在宗族械斗的傳統(tǒng)中練出來的。

  郭嵩燾代理廣東巡撫期間,發(fā)現(xiàn)粵東的風(fēng)氣,已經(jīng)影響到了廣府一帶,東莞、新安(現(xiàn)深圳市)諸縣,在彪悍斗狠方面,跟潮、惠的風(fēng)氣相當接近。這些縣的富家大族,自行營造土城,大量購買槍炮,干啥呢?干強搶豪奪的勾當,儼然地方一霸。

  離省城那么近,派兵去抓捕,派的人少了,他們就公然拒捕,派的人多了,他們早已收到風(fēng)聲,逃之夭夭。

  當時,在全國的軍事版圖上,潮勇跟湘勇、楚勇一樣,以強悍、能打死仗出名。在省內(nèi),東莞勇則與潮勇齊名,都相當強悍嗜殺。這其中,還有一支客勇??陀乱膊皇浅运氐?。

  咸豐四年(1854年),在太平天國起義的影響下,廣東天地會發(fā)動了洪兵起義。

  洪兵的目標是“擒龍拿虎,劏羊拜佛上西天”。翻譯一下,就是拿下石龍、虎門(現(xiàn)均屬東莞)、廣州(俗稱羊城)、佛山,然后揮軍西進廣西。

  可以看出,洪兵的活動范圍集中在廣州及其周邊一帶。

  官府對付洪兵起義,倚仗的主要力量就是客勇。當時率官兵在新會、鶴山邊界抗擊洪兵隊伍的趙源英,對客勇打仗之英勇,印象深刻。

  趙源英的官兵中,有1000名鶴山的客家人。他說,這些客家人身裹舊棉胎,天氣很熱也不解下來,迎著敵人的炮火前沖,直到與對方肉搏,用刀相互砍斫,生性相當勇狠。

  2

  官府招募客勇對抗洪兵,是有深層次原因的。一個是,清廷正規(guī)軍無論是八旗、綠營,當時已經(jīng)腐敗墮落到不堪重用。

  更重要的是,洪兵的參加者多是土民(珠三角本地居民),官府深知客家人與廣府人素有嫌隙,矛盾很大,所以想利用他們的對立情緒,激發(fā)客勇的戰(zhàn)斗力。

  這一用心,蠻險惡的。

  不過,廣東土客之間的矛盾,也不是什么秘密。后來,第二次鴉片戰(zhàn)爭中,在攻打廣州城的時候,英國人一度就想利用客家人與廣府人的矛盾,打算從香港招募一支由200名客家人組成的特種部隊支援攻城。

  珠三角的土客矛盾,是由移民引起的。

  明朝晚期以來的人口增長趨勢,使人均土地占有率下降到了危險的臨界點。廣東的數(shù)據(jù)是,從1685年人均耕地27畝,降到1780年代后半期的人均兩畝多,進入19世紀后,更減少到不足兩畝。

  許多家庭必須應(yīng)對這個殘酷的問題:要么棄農(nóng)從商,要么移民遷徙。

  全家、全族乃至整個鄉(xiāng)里前往外地,尋找可供耕地的土地,這種情況在閩粵兩省,時常發(fā)生。這樣,客人(新遷入者,即客家人)與土著(先遷入者,即廣府人)勢必產(chǎn)生資源的競爭。這個過程,往往伴隨著暴力的使用。

  在廣東省內(nèi),客家移民從東部的嘉應(yīng)州、惠州府西遷,進入廣州府、肇慶府之后,與當?shù)赝林拿芎蜎_突,就此埋下了引線。

  廣府人早已占據(jù)了當?shù)刈詈玫馁Y源,不僅在政治、經(jīng)濟上壓迫新來的客家人,還在文化上歧視、丑化客家人。他們稱客家人為“匪”,為“賊”,或者給“客”字加上反犬旁,表示客家人野蠻、未進化。

  這里有一個有意思的問題,關(guān)于語言的鄙視鏈。我們知道,中原人瞧不起南方人(包括廣府人),一個根本原因是語言不一樣,無法溝通,所以直接嘲笑南方方言是“南蠻鴃舌”。結(jié)果,作為被嘲笑的對象,廣府人竟然把這個詞撿起來,用到了處于鄙視鏈更底端的客家人身上。

  別人嘲笑我的,我將轉(zhuǎn)嫁到別人身上。人群的優(yōu)越感,往往通過這種鄙視鏈來傳遞。

  土客雙方最終釀成械斗,表面原因大多正是因為語言溝通而起,故而也被稱為“分聲械斗”。

  處于鄙視鏈底部的人群,從來不會甘愿受鄙視。所以,面對中原人“鳥語”的嘲笑,廣府人的回應(yīng)是:我們才是中原古音。同樣的,面對廣府人“鳥語”的嘲笑,客家人的回應(yīng)是:你們也配?我們才是真正的中原古音。

  這正是:別人用正統(tǒng)打擊我,我就建構(gòu)一套正統(tǒng)反擊他。

  但是,語言分歧還不能算是土客械斗的根本原因,經(jīng)濟和制度原因才是。

  客家人為爭奪墳山、墓穴,而引發(fā)的民間械斗,在閩粵兩省的發(fā)生頻率,就跟在東北見到“你瞅啥”“瞅你咋滴”之類的罵架一樣普遍。

  客家人為什么如此熱衷于爭奪墳地?其實,從制度上就可以作出合理的解釋。

  清代律例對客民在移居地落戶,作出了極其嚴苛的規(guī)定。嚴苛到要求客民須在該地居住20年以上,且須置有田產(chǎn)、廬墓,才能夠申請落籍。

  客家人為了獲得法定身份的認可,于是一方面努力積累經(jīng)濟實力,購置田產(chǎn),另一方面還必須謀求墓葬之地。

  跟現(xiàn)在一樣,戶籍不僅是合法身份的象征,還是謀求向上流動的必要條件。

  最關(guān)鍵的,就是學(xué)額(府縣生員錄取的名額)分配。因為土客學(xué)額之爭,使得雙方的士紳都拋棄修養(yǎng),直接成為械斗中的帶頭人。

  客家人謝元位,原籍嘉應(yīng),乾隆十一年(1746年)起攜眷寄居高明縣,置有田產(chǎn)。乾隆三十二年(1767年),他的兒子謝國佐,以寄居滿20年,申請在高明縣參加科舉。

  結(jié)果,土著生員譚瑛等人極力阻撓。高明知縣因此批復(fù)稱,謝國佐有原籍,應(yīng)回原籍考試。

  謝國佐不滿,告到省里,得到的還是同樣的結(jié)果。

  一直到乾隆四十三年(1778年),整整十年,謝國佐仍不死心,一直在為學(xué)籍之事上訪。盡管清朝律例明確規(guī)定了落籍、學(xué)額等條件,謝國佐認為自己的條件完全符合規(guī)定,但在地方勢力的干預(yù)下,他的執(zhí)著,如泥牛入海。

  在這期間,高明土著士紳也沒閑著。他們也在一路控告謝國佐等客籍生員冒籍捐官的問題。

  雙方控訴往來,最后以土著的勝利告終。

  客家人爭取入籍與學(xué)額之路,異常艱辛,由此可見一斑。

  一直到乾隆五十二年(1787年),在一些客家人集中的縣州,政府才準許另編客籍,單獨給予一定的生童名額。盡管名額很少,限制頗多,但客家人在科場上總算有了一席之地。

  發(fā)出《討粵匪檄》的曾國藩,早年考科舉,經(jīng)常抱怨自己沒天分。如果他是一個客家人,他或許連抱怨天分的資格都沒有,他要先抱怨制度不公平。

  3

  從清初算起,經(jīng)過100多年、五六代人的隱忍抗爭,到道光、咸豐時期,廣東中西部的客家人已經(jīng)不像他們初來乍到那會兒,滿足于蝸居窮鄉(xiāng)僻壤,做佃農(nóng)幫傭。

  一些家族開始“反客為主”。

  這些發(fā)展起來的客家人為了取得廣府人的田地,引誘土民子弟參與賭博,通過借貸給他們,最終讓他們以割讓田地來償清巨額高利貸。

  廣府人壓迫客家人,這么多年,壓迫習(xí)慣了,突然面對客家人的經(jīng)濟崛起,沒有羨慕,只有嫉妒恨??图胰藙t一直不習(xí)慣被壓迫的日子,總在尋求機會“反客為主”。雙方的矛盾沖突日益尖銳。

  咸豐四年的洪兵起義,給客家人送來了復(fù)仇的“機會”,也最終將一場曠日持久的土客大械斗推向了歷史的前臺。

  最愛君前面講過,廣東官府因為正規(guī)軍戰(zhàn)斗力不行,于是通過招募客勇剿匪。這些客勇殺紅了眼,最后假公濟私,開始有意識地報復(fù)廣府人。

  鶴山、開平等地的客勇最早偏離了幫助政府鎮(zhèn)壓洪兵的軌道,將矛頭對準日常生活中的“仇人”——廣府人。他們?nèi)我庵刚J土著居民為洪兵成員,肆意屠殺,然后占據(jù)其田地、墳山。

  其中,打殺廣府人最落力的是武舉人出身的客紳馬從龍。他請得兩廣總督葉名琛的準許,以帶領(lǐng)客勇清剿洪兵余孽為名,誣蔑土著為匪黨,肆行殺戮,使得這股報復(fù)土著的仇殺之風(fēng),蔓延至廣東多個縣。

  這場土客大械斗,從咸豐四年(1854年)開始,持續(xù)到同治六年(1867年),長達13年。有學(xué)者估計,在這場械斗中,雙方的傷亡達五六十萬,即每年四五萬或每天在100—150人左右。

  這是一個偏保守的數(shù)據(jù)。根據(jù)廣東地方文獻記載,這場大械斗的死亡人數(shù)當在百萬級別。民國《赤溪縣志》記載此事說:“仇殺十四年,屠戮百余萬,焚毀數(shù)千村,蔓延六七邑?!?/p>

  根據(jù)歷史學(xué)者劉平的研究,土客大械斗的波及范圍應(yīng)該在珠江西岸的17個縣,包括鶴山、開平、恩平、新寧、新興、陽春、陽江、高要、高明等等。

  史載,當時土客雙方的日常生活已經(jīng)進入軍事化狀態(tài),“士農(nóng)習(xí)戰(zhàn),人皆帶劍,戶盡佩刀,巨炮洋槍,視為故物,碉樓寨柵,儼若長城”。

  客家人訴諸暴力,廣府人也不是省油的燈。

  在周圍各縣土客械斗戰(zhàn)火燒了兩年之后,咸豐六年(1856年),新寧縣土紳李維屏等人聯(lián)絡(luò)開平、恩平兩地土紳,圖謀共同“滅客”。為了取得廣大土著的支持,這些土紳極力宣傳客勇仇殺土民的行徑,土民為求自保,紛紛響應(yīng),采取武力對抗客民。

  于是,廣府人用紅旗,客家人用白旗,分旗列陣,互相動員,雙方的血腥殘殺在一片紅白之間,漸漸失去了邊界。

  械斗最激烈的時候,雙方都采取“鏟村”政策。就是說,聚集武裝,血戰(zhàn)到底,摧毀對方的村莊,搶掠婦女財物,最后一把火把村子燒了。被害的一方則重新聚集力量,殺回來進行報復(fù)。如此往返,死的死,逃的逃,田園大片荒廢,村落成為廢墟。

  新寧東路的赤溪一帶,客家人與本地人向來相處和睦。咸豐六年(1856年)四月,客民知道械斗不可避免,但為了維持和平局面,還是努力通過土民士紳,在一座廟內(nèi)歃血會盟。土客雙方立下毒誓:誰先開啟戰(zhàn)端,誰就遭滅族天譴!

  然而,再毒的誓言也擋不住理性的喪失。僅僅一個月后,廣府土著在赤溪一個叫火燒寮的地方先動手,殺死一名客家人。

  戰(zhàn)端開啟,遂不可收拾。赤溪三面環(huán)海,北面又是廣府人聚集地,客家人無路可逃,只能應(yīng)戰(zhàn)。這一戰(zhàn),就是整整11年。

  最慘不忍睹的一次,是河洲村的械斗。廣府人雇請匪勇分路來攻,客紳鐘毓靈率壯丁抵御,立寨固守。鐘還約請周邊客村聯(lián)合設(shè)防。但終歸抵擋不住土民的強大攻勢,此戰(zhàn),河洲村男女死了數(shù)百人,領(lǐng)導(dǎo)者鐘毓靈則被擄到新寧縣城進行肢解,土民爭啖其肉,慘不忍睹。

  咸豐七年(1857年)正月,新寧縣內(nèi)許多客村相繼淪陷,成千上萬的客家人只好趁夜西遷。其中一路西遷的客家人在凌晨時分,遭遇廣府人伏擊。突然鑼聲四起,廣府人分頭截殺,客家人驚慌四散,最終遇害者高達4000余人。這是土客互斗以來,客家人被殺最多、最慘的一次。

  這次遭遇戰(zhàn)給客家人留下難以磨滅的慘痛回憶??图胰苏J為,當天因為扶老攜幼西遷,行程緩慢,加上沿途經(jīng)常有嬰兒啼哭,這才被廣府土著察覺并連夜糾眾截殺。

  此次教訓(xùn)之后,客家人凡是攜眷遷徙,途徑土民聚集地,都要用棉花塞住小孩的嘴,或用鴉片煙膏涂口,讓小孩醉而不啼,但因此悶死的小孩不在少數(shù)。

  客家人的另一次大厄運同樣發(fā)生在遷徙途中。當時新寧西路的客家人富戶迫于原居住地被廣府人占領(lǐng),集體乘船遷往曹沖、赤溪。不料,出海即遭遇海盜搶劫,被劫去金銀20余萬,男女被殺及封閉船艙內(nèi)悶死者達2000余人。

  客家人在遷徙過程中,除被殺戮外,年輕男子還被廣府土著擄掠,運到澳門,再轉(zhuǎn)賣往秘魯、古巴作苦力,俗稱“賣豬仔”。土客大械斗期間,被土民擄賣的客家人,人數(shù)大約兩三萬。

  客家人損失慘重,但廣府人也付出沉重代價。史料記載,當時“凡土客互斗地方,皆白骨遍野,骷髏成堆”。

  4

  總體而言,因為人多勢眾,廣府人在械斗中相較客家人占有軍事優(yōu)勢。但這還不夠,廣府人利用政治優(yōu)勢,不斷向上控告,由縣到府,到省,再到北京。

  他們的控告實際上懷有強烈的私心,不是要官方派人客觀調(diào)解土客雙方的矛盾,而是單方面請求官方派兵驅(qū)逐、彈壓客家人。

  廣府士紳的“上訪”起初并未引起重視。主要有兩個原因:一是洪兵叛亂初期,參加者多是廣府人,官方?jīng)Q定招募客勇討賊,所以不可能站到廣府人一邊;二是太平天國、第二次鴉片戰(zhàn)爭等不良大局,拖住了政府的心力,土客械斗被當作民間私事冷處理。

  同治四年(1865年),廣東恩平舉人馮典夔到京上訪(即“京控”),指稱客家人自倡亂以來,前后殺廣府土著十余萬,焚毀村莊、劫掠婦女不可勝計,要求朝廷出兵平定“客匪”。

  當時的廣東代省長(署廣東巡撫)郭嵩燾對馮典夔的控詞提出辯駁,客觀地指出土客雙方經(jīng)年累月的大械斗,根本沒有正義與非正義可言,也沒有是非曲直可論,而且雙方互相擄殺,傷亡都很大,各至數(shù)十萬人。

  郭嵩燾說,在大械斗中,土客兩方都不可理喻,都無比殘忍?!翱兔駳垰⑼撩?,掘毀墳?zāi)?,洗蕩村莊而以為固然;土民殘殺客民,屠滅種類,霸占田產(chǎn)而亦以為固然?!?/p>

  總之,雙方都徹底失去理性,應(yīng)各打五十大板。郭嵩燾強調(diào),切不可光聽廣府人的一面之詞。

  朝廷吸納了郭嵩燾的意見,專門發(fā)文強調(diào),處理土客沖突,要一體同仁,應(yīng)該“分良莠”而不是“分土客”。

  但在實際執(zhí)行中,政策還是變了形。官方態(tài)度明顯偏向廣府人,批準廣府人建立團練,剿辦“客匪”。政府也不時派遣軍隊圍剿客家人。果然是,會哭的孩子有奶喝。

  等到曾國藩滅了太平天國,洪秀全去見了上帝之后,帝國大局逐漸安穩(wěn)下來,官府才有心力去應(yīng)付廣東的土客大械斗。

  一個隱秘的原因是,帝國統(tǒng)治者也害怕,遷延日久的土客械斗發(fā)生性質(zhì)演變,由民間互斗變成舉旗叛亂,再生出一個太平天國,那大清剩下的半條命就要徹底搭上了。

  接替郭嵩燾出任廣東巡撫的蔣益澧,蒞任之初,就定下剿辦“客匪”的政策。

  蔣益澧是湖南人,左宗棠的親信。他調(diào)來數(shù)萬湘勇,用于剿辦“客匪”。但在實戰(zhàn)中,這些大名鼎鼎的湘勇,對陣客勇并未嘗到甜頭,反倒時常吃敗仗。

  原因很簡單,客家人久經(jīng)戰(zhàn)斗,視死如歸,又恨官兵不察客情,助土為虐,所以打起仗來尤為勇猛。

  廣府人對官軍也時常不領(lǐng)情。他們不時會伏擊官軍與客民。潮州總兵卓興一路護送投誠的客家人,行至恩平之唐勞一帶,恩平、開平等縣的廣府土著沿路擄殺客家人400余名,還劫殺護送的官軍,進攻官軍營盤。此事令卓興大為惱火。

  廣東,被稱為中國最能打的省份,從土客雙方對待官兵的態(tài)度和戰(zhàn)績,可以知道這個稱號不是蓋的。長期的暴力械斗傳統(tǒng),實際上使廣東民間形成孔飛力所說的“地方軍事化”。他們有膽量,也有能量抗衡官方勢力,一旦他們認定官方不能遂其愿的時候。

  在剿辦“客匪”時,蔣益澧使用一種叫天花炮的炮彈,一旦落地炸裂,十丈之內(nèi),房屋倒塌,全無活物。

  不過,客家人很快觀察發(fā)現(xiàn),這種炮彈由火線引爆,從墜地到爆炸,有個時間差。于是婦女兒童每次看到炮彈射落,爭先跑上去,摘去火線,將炮彈交給客勇指揮者。

  聽到消息后,估計蔣益澧整個人都黑線了。

  這也促使蔣益澧產(chǎn)生了從剿到撫的思想轉(zhuǎn)變。據(jù)說,蔣益澧在巡營時曾登上山頂,望見客家人的堡壘內(nèi),男耕女織,兒童讀書,井然有序,恍然大悟客家人非賊,他們只是守死自衛(wèi)而已。

  客紳頭目此時也沖到軍營,面謁蔣益澧,表示愿意放下武器,擁抱和平。蔣益澧大為感動,即刻轉(zhuǎn)向促使土客息斗和好的路線。

  同治六年(1867年)四月,一批客家人前往廣府人的地盤內(nèi)掃墓。

  過去的十余年間,土客雙方互有攻占,導(dǎo)致廣府人有祖墳落在了客家人占有區(qū)內(nèi),客家人也有祖墳落在廣府人占有區(qū)內(nèi)。蔣益澧促進土客聯(lián)和的第一招,就蠻打動人。他諭令土客紳民不得阻攔客家人或廣府人互相入境掃墓,尤其應(yīng)當妥當保衛(wèi)對方的祖墳。

  早已厭戰(zhàn)的土客雙方,此時內(nèi)心的憤怒被短暫軟化。

  作為土客議和的一個主要成果,官方將客家人相對集中的新寧赤溪單獨設(shè)廳,聽任客家人遷入。民國元年(1912年),赤溪廳改赤溪縣。

  持續(xù)了13年的血腥大械斗,落下帷幕。但它在土客雙方的集體記憶中,都烙下了深深的印記。此后,一旦陷入現(xiàn)實的口角,廣府人和客家人就會輕易調(diào)動歷史的仇恨,再次撕裂那個表面已經(jīng)愈合的傷口。

  郭嵩燾曾近距離目睹那場血腥大械斗,他為此反復(fù)哀嘆道:“劫運生于人心,人心知悔則劫運立消,人心交相為構(gòu)則劫運滋烈?!?/p>

  但愿我們的民族,可以以更文明的方式,調(diào)解彼此的爭端,永遠不要陷入殘暴而非理性的纏斗。永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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