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后不知君遠近,
觸目凄涼多少悶。
漸行漸遠漸無書,
水闊魚沉何處問。
夜深風竹敲秋韻,
萬葉千聲皆是恨。
故欹單枕夢中尋,
夢又不成燈又燼。
歐陽修(1007年8月6日 -1072年9月22日),字永叔,號醉翁,晚號六一居士,江南西路吉州廬陵永豐(今江西省吉安市永豐縣)人,景德四年(1007年)出生于綿州(今四川省綿陽市),北宋政治家、文學家。歐陽修于宋仁宗天圣八年(1030年)以進士及第,歷仕仁宗、英宗、神宗三朝,官至翰林學士、樞密副使、參知政事。死后累贈太師、楚國公,謚號“文忠”,故世稱歐陽文忠公。歐陽修是在宋代文學史上最早開創一代文風的文壇領袖,與韓愈、柳宗元、蘇軾、蘇洵、蘇轍、王安石、曾鞏合稱“唐宋八大家”,并與韓愈、柳宗元、蘇軾被后人合稱“千古文章四大家”。 他領導了北宋詩文革新運動,繼承并發展了韓愈的古文理論。其散文創作的高度成就與其正確的古文理論相輔相成,從而開創了一代文風。歐陽修在變革文風的同時,也對詩風、詞風進行了革新。在史學方面,也有較高成就,他曾主修《新唐書》,并獨撰《新五代史》。有《歐陽文忠公集》傳世。
別后不知君遠近。觸目凄涼多少悶。漸行漸遠漸無書,水闊魚沉何處問。
分別后不知你的行程遠近,滿目凄涼心中有說不盡的苦悶。你越走越遠漸漸斷了書信;魚書不傳我去哪里問訊?
夜深風竹敲秋韻。萬葉千聲皆是恨。故欹單枕夢中尋,夢又不成燈又燼。
深夜里風吹竹葉蕭蕭不停,千聲萬聲都是別愁離恨。我斜倚單枕想到夢中見你,誰知道夢沒有做成燈芯又燃盡。
1、李靜 等 唐詩宋詞鑒賞大全集 北京 :華文出版社 ,2009年11月版 :第234頁
別后不知君遠近。
觸目凄涼多少悶。
漸行漸遠漸無書,水闊魚沉何處問。
魚沉:魚不傳書。
古代有魚雁傳書的傳說,這里指音訊全無。
夜深風竹敲秋韻。
萬葉千聲皆是恨。
故欹(yǐ)單枕夢中尋,夢又不成燈又燼(jìn)。
攲:傾斜。
單枕:孤枕。
燼:燈芯燒盡成灰。
1、李靜 等 唐詩宋詞鑒賞大全集 北京 :華文出版社 ,2009年11月版 :第234頁
別后不知君遠近。觸目凄涼多少悶。漸行漸遠漸無書,水闊魚沉何處問。
夜深風竹敲秋韻。萬葉千聲皆是恨。故欹單枕夢中尋,夢又不成燈又燼。
這是一首別后相思愁緒之詞,是作者的早期作品。它受五代花間詞的影響,以代言體(即女性第一人稱方式)形式表達了閨中思婦深沉凄婉的離情別緒。全詞以景寓情,情景交融,詞境委婉曲折、深沉精細而又溫柔敦厚。
發端句“別后不知君遠近”是恨的緣由。因不知親人行蹤,故觸景皆生出凄涼、郁悶,亦即無時無處不如此。“多少”,“不知多少”之意,以模糊語言極狀其多。三、四兩句再進一層,抒寫了遠別的情狀與愁緒。“漸行漸遠漸無書”,一句之內重復疊用了個“漸”字,將思婦的想象意念從近處逐漸推向遠處,仿佛去追尋愛人的足跡,而雁絕魚沉,無處尋蹤。“無書”應首句的“不知”,且欲知無由,她只有沉浸在“水闊魚沉何處問”的無窮哀怨之中了。“水闊”是“遠”的象征,“魚沉”是“無書”的象征。“何處問”三字,將思婦欲求無路、欲訴無門的那種不可名狀的愁苦,抒寫得極為痛切。
詞作從過片以下,深入細膩地刻劃了思婦的內心世界,著力渲染了她秋夜不寐的愁苦之情。風竹秋韻,原是“尋常景物”,但在與親人遠別,空床獨宿的思婦聽來,萬葉千聲都是離恨悲鳴,一葉葉一聲聲都牽動著她無限愁苦之情。“故欹單枕夢中尋,夢又不成燈又燼”。思婦為了擺脫苦況的現實,急于入睡成夢,故特意斜靠著孤枕,幻想在夢中能尋覓到在現實中尋覓不到的親人,可是夢終未成,而最后連那一盞作伴的殘燈也熄滅了。“燈又燼”一語雙關,閨房里的燈花燃成了灰燼,自己與親人的相會也不可能實現,思婦的命運變得像燈花一樣凄迷、黯淡。詞到結句,哀婉幽怨之情韻裊裊不斷,給人以深沉的藝術感染。
劉熙載云:“馮延巳詞,晏同叔得其俊,歐陽永叔得其深。”此語精辟地指出了歐詞婉約深沉的特點。以此詞而言,這種風格表現得極為明顯。全詞抒情與寫景兼融,景中寓婉曲之情,情中帶凄清之景,將閨中思婦深沉凄絕的別恨表現得深曲婉麗,淋漓盡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