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久遠的歷史中,宗法制度作為一種龐大而復雜的社會組織形式,承載著社會穩定和家族延續的重要責任。然而,隨著時間的推移和社會的變遷,這一制度也逐漸展現出了其固有的弊端和矛盾。司馬昭作為當時的繼承人,面臨著深藏的矛盾:該如何堅守傳統,同時又能適應時代的變化?宗法制度所暴露出的巨大隱患,迫使他必須思考并解決這個糾結的問題。
咸熙二年,權掌大魏國政已經近十年的晉公、相國司馬昭即將進位為晉王,此時的司馬昭權傾天下,在去年組織攻滅蜀漢又平定鐘會之亂后,他的威望達到了頂峰,那句從曹髦口中說出的“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正是此時天下人心中所想的形象寫照,但是擺在五十五歲的司馬昭面前的頭號難題并不是即位登基、改元開國,因為這已經是板上釘釘之事了,他所憂慮的是司馬家之水該向何處流。“司馬河”的干流和支流
晉朝奠基之祖司馬懿
司馬懿發動高平陵政變后,掌握了大魏國政,隨即平定了意圖擁立楚王對抗自己的王凌,同年,司馬懿也去世了,司馬昭的大哥司馬師開始執掌魏國,司馬師也便成為了“司馬河”的干流,而作為司馬師同父同母且最具才能的弟弟,司馬昭自然成為了“司馬河”最大的支流。
左司馬師,右司馬昭
司馬師和司馬昭,他們是司馬懿和正室張春華所生的兩位嫡子,因為張春華所生的五子司馬干有間歇性精神疾病,所以在司馬家的第二代中影響最大的就是師昭二人,二人在分工上基本是司馬師主外,司馬昭守內,如果不出意外,“司馬河”會這樣平靜的流淌下去,直至取代“曹河”成為天下的干流,然而這一切隨著司馬師的猝然離世起了波瀾。
干流和支流的交匯按理說,司馬師作為大魏的掌權人,他去世后,一定會把這大好江山交給自己的兒子,但是為什么司馬師間接死于文鴦的驚嚇后,這江山落到了弟弟司馬昭的手中呢?是因為司馬師沒有親生的兒子嗎?
左影視劇中的夏侯徽,右羊徽瑜人物畫
司馬師一生有三位妻子,元妻夏侯徽因出身夏侯氏被司馬家忌憚而被毒死,繼妻吳氏被廢,繼妻羊徽瑜,三位妻子中,只有元妻夏侯徽給他生育了五個女兒。所以,司馬昭便將自己的嫡次子司馬攸過繼給了大哥,就像一條大河有干流有支流,“司馬河”的支流司馬昭又分出許多條支流,而其中一條支流竟然直接與“司馬河”的干流交匯了。那么,為什么司馬攸沒有繼承司馬師的大業呢?
水往何處流司馬師逝世時,司馬攸年僅8歲(虛歲10歲)。
司馬師嗣子司馬攸
這位自小就聰穎無比、仁孝溫和,深得祖父、伯父喜愛的孩子,又怎么會不討親生父親司馬昭的喜歡呢?但是在面對“司馬河”該向何處流的問題上,司馬昭可以說是愁苦萬分,因為擺在他面前的兩個選擇都是正確的,但也都是錯誤的。
司馬昭嫡長子司馬炎
司馬昭的長子司馬炎是司馬懿一支第三代中第一個男丁,又因為是正妻王元姬所生的嫡長子,一直被司馬家三人當做重點培養對象,他雖然不及弟弟天資聰穎,但是繼承了父祖的謀略和才能,沉穩寬厚,從后世來看,司馬炎雖然在國家繼承大事和私人生活上廣受詬病,但其總體上還是能算一位有作為的君主的。
司馬炎作為司馬昭的嫡長子,按照周代以來的遵循的嫡長子繼承制,繼承司馬昭留下的基業本無可厚非,但是司馬昭深知,自己的權勢來自于哥哥司馬師,自己也多次表示,希望讓“司馬河”回歸司馬師一脈,也便是立司馬攸為繼承人,作為哥哥司馬師宗法上的兒子,司馬攸承位也是符合宗法制的,后世宋英宗入嗣仁宗,光緒帝入嗣咸豐帝皆是如此。
因廢長立幼而取亂的袁紹和劉表
司馬昭想要冊立司馬攸為繼承人,但是身邊的幕僚紛紛勸告,廢長立幼自古就是取亂之道,遠到鄭武公之妻姜夫人寵愛幼子結果釀成共叔段之亂,近到袁紹寵幼子袁尚而疏長子袁譚導致兄弟互相征伐,從而讓曹操漁翁得利,還有劉表逝世后蔡夫人立幼子劉琮隨后投降曹操,皆可以明明白白的看出廢長立幼是多么可怕的事情。
但是,如若司馬昭冊立司馬炎為繼承人,司馬昭就是自食其言,而且擾亂了司馬家的傳承系統,這天下本就是司馬師的,在司馬師逝世后,司馬攸承襲了舞陽侯的爵位,并且繼續侍奉養母羊徽瑜,就已經給世人一個印象,司馬攸是司馬師的正統繼承人,司馬昭只是代行其事。
于是,就形成了這兩個都正確但也都錯誤的選擇。
江河急轉《三國演義》中司馬昭猝死片段
咸熙二年三月三十,司馬昭封爵為晉王,司馬昭終于受不了群臣的聒噪和反對,在封王的同時冊封司馬炎為王太子,僅僅四個月后,司馬昭中風猝死,他的死去恰如江河突起狂潮,卻又迅速回歸平靜。司馬炎在群臣的輔佐下,順利繼承了晉王、相國之位,又過了幾個月,他改朝換代,建立了晉朝,敕封司馬攸為齊王。
因為太子司馬衷的癡呆和對司馬攸賢能的推崇,朝中漸漸興起了讓司馬攸即位的聲音,而且是言之鑿鑿,司馬炎想起父祖對弟弟的寵愛和器重,還有當時父親無奈之下冊立自己為嗣的情形,他夜不能寐。
西晉分封(部分)
于是他就促司馬攸離開洛陽到封地就藩,此時的司馬攸因為有志難伸,又受到哥哥的猜忌,幽憤抱病,而司馬炎派去的太醫皆稱司馬攸無病,一向克己復禮的司馬攸在離開洛陽之時又衣冠整齊、神態如常,更讓司馬炎以為弟弟沒病,但沒多久,司馬攸便嘔血而亡,當時也不過才36歲,一代賢王司馬攸就這樣悲劇收場。
西晉世系(黑體字為八王之亂參與者)
司馬炎的江山看似在弟弟司馬攸這個最大的隱患消除后變得穩固,但是誰能想到,他死后旬月就爆發了八王之亂,整個國家被來回來去的蹂躪和折騰,最終導致了永嘉南渡的發生。南渡之后歷代晉君,卻與司馬師、司馬昭的后代全無關系了,這“司馬河”的干流最終流淌到了三弟司馬伷一脈,司馬昭若能預知此情此景,恐怕倒寧愿把江山交給司馬攸,哪怕在宗法上,那是哥哥的兒子。
長河千載向東流司馬昭面臨的難題是中國古代宗法制度自身的矛盾造成的,縱觀整個歷史,再難找出這樣一個能夠如此明顯的暴露宗法制自身矛盾的事例。
西晉疆域
我們所思所想,冊立司馬攸要好過司馬炎,司馬昭的決定大錯特錯,是因為我們站在了歷史的制高點,我們能夠清楚的知道司馬昭之后的歷史發展進程,但是司馬昭又怎么會知道呢?正所謂歷史不能假設,其本質的原因也是在這。
宗法制度作為中國古代歷史的重要組成部分,是從周至明循序皇統的法理依據。從宏觀上講,宗法制為中國歷史的前進和發展做出了重要的貢獻,但是放在某些個微觀角度去看,這套制度又實實制約了歷史的演進,這也證明了一個樸素的道理“世上沒有兩全其美的事情”。
西周的宗法制
必須承認,宗法制中“有嫡立嫡,無嫡立長”的嫡長子繼承制,雖然未必可以選出最賢德有為的繼承人,但是有了這套全天下人皆認可的制度在,可以基本保證皇權的平穩過度,進而維護國家的穩定。
參考文獻:房玄齡等《晉書》、司馬光《資治通鑒》